我爸妈结婚一直没孩子，刚好别人不要我，就把我捡来了，过了8年生了我弟弟，可能就只给我一口饭吧。这话是我十七岁那年，跟我妈吵完架摔门而出时，蹲在巷口哭着跟邻居张奶奶说的。那天是我生日，锅里炖着给弟弟补身体的鸡汤，我的碗里只有白米饭配咸菜。张奶奶叹着气给我递糖，说："你妈当年抱着你回来时，裹着她的红棉袄，大冬天的，手冻得通红还笑，说'我也有闺女了'。"我对小时候的记忆，总缠着一股煤烟味。那会儿住平房，冬天要生炉子，我总被派去拾煤渣。弟弟出生后，我多了个活计——抱着他在炉子边取暖。有次煤块砸出来，烫了我的胳膊，我没敢哭，怕我妈说我笨。可夜里疼得睡不着，却听见我妈在厨房跟我爸说："明天去给丫头买管烫伤膏，别留疤。"第二天她果然塞给我一管药膏，包装皱巴巴的，像是在药箱里压了很久。上初中时，我成绩比弟弟好，考上了县重点。报到那天，我妈往我包里塞煮鸡蛋，我爸蹲在门槛上抽烟，忽然说："没钱给你买新书包，用你弟那个吧，洗干净了。"我盯着弟弟那个印着奥特曼的书包，突然觉得委屈，书包带断过两次，用绳子捆着的。可后来在宿舍整理东西，发现书包夹层里有张50块钱，折成了小方块，是我妈藏的——她总说钱要藏在最保险的地方。高二那年冬天，我生了场大病，住院要交押金。我爸背着我去医院，他的脊梁骨硌得我生疼，却走得飞快。我听见他跟医生说："先抽我的血，我是O型血，能用上。"后来护士偷偷告诉我，我妈把家里唯一的老黄牛卖了，那是准备给弟弟娶媳妇的家底。我躺在病床上，看见我妈眼睛红肿，却笑着削苹果："你爸说，丫头片子要富养，比小子金贵。"弟弟上高中后，忽然跟我亲起来。有次他放假回家，塞给我个MP3："姐，我用奖学金买的，你听英语方便。"我知道他偷偷去网吧打游戏赚外快，手背上还有块烫伤的疤，是给人泡方便面时烫的。那天晚上，我听见他跟我妈吵架："你总说姐是捡来的，可她比谁都疼我！上次我摔断腿，是她背着我走了三公里去医院！"大学毕业那年，我留在了大城市。我妈来送我，在出租屋里帮我铺床单，忽然从包袱里掏出个红布包。里面是我小时候穿的虎头鞋，还有张泛黄的纸条，是当年捡到我时，襁褓里的留言："孩子属兔，盼好心人收养。"我妈摸着虎头鞋，说："其实我早知道你不是亲生的，可养着养着，就忘了这回事了。"她擦了擦眼睛，"你刚来时那么小，总发烧，我和你爸轮流抱，一抱就是整宿。"去年我结婚，我爸牵着我的手走红毯，脚步有点抖。他平时话少，那天却跟我老公说："我这闺女，看着犟，心最软。她小时候总把鸡腿让给弟弟，自己啃鸡骨头，你以后要多疼她。"我妈坐在台下，手里攥着块手帕，哭得像个孩子——她总说嫁女儿是喜事，哭了不吉利。上个月回家，弟弟偷偷告诉我："姐，爸妈给你存了笔钱，说你在城里买房不容易。"他指着衣柜顶上的铁盒子，"他们总说，当年没给你好的，现在要补上。"我打开盒子，里面有本存折，还有张我小时候的照片，扎着两个小辫子，笑得缺了颗门牙。照片背面是我妈写的："俺家闺女，七岁留影。"现在每次视频，我妈总说："别总给我们寄东西，你弟弟说了，他现在能挣钱养我们。"可我知道，她会把我寄的钙片分给邻居，跟人说："这是我大闺女买的，进口的。"弟弟也总发消息："姐，爸妈今天又说你小时候的事了，说你三岁就会帮着喂猪，比我懂事多了。"前几天整理旧物，翻出个铁盒子，里面是我妈给我缝的鞋垫，一双双码得整整齐齐，从小学到大学的尺寸都有。最底下压着张纸条，是我爸写的："丫头，别听外人胡说，你就是我们的亲闺女。"字迹歪歪扭扭，却力透纸背。忽然想起张奶奶说的话："亲情哪分什么亲生不亲生，就看有没有往心里去养。"窗外的阳光正好，我给家里打视频电话，我妈在喂鸡，我爸在给果树剪枝，弟弟凑过来抢镜头："姐，妈腌了你爱吃的腊鱼，过年回来吃啊！"我笑着点头，看见我妈偷偷抹了把脸，又赶紧摆手："快挂了吧，流量贵。"原来有些爱，从不说出口，却藏在每一口饭里，每一针线里，藏在那些被误解的岁月里，慢慢酿成了最醇厚的牵挂。就像我妈总说"养你不如养头猪，能卖钱"，却在我每次离家时，往包里塞满吃的；就像我爸总骂我"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"，却在暴雨天步行十公里，去学校给我送伞。这世上最珍贵的，从不是血缘里的羁绊，而是那些明知没有血缘，却愿意把你当亲生骨肉疼的人。他们给我的，从来不止一口饭，是一个家，是一份无论走多远，回头总能看见的温暖。
